大學在九龍塘,走回荔枝角美孚新邨,以我的步速,怎也要九十分鐘。我試過走上歌和老街,直到澤安邨,然後沿著山間閬寂無人的石梯下李鄭屋邨,進入深水埠,也試過繞道大坑東、太子回家。
最後,我發覺最好走的路是先進入石硤尾,再沿窩仔街走進鬧市,經長沙灣道回家。
好走,不但因為路短,更因為我可以拿著自己的電話,一路拍照。這條路上,密集人間煙火之中,原來也有密集的花草樹木,以及許多毫不起眼的公共設施。
那幾天,我一直在為那些樹木、地縫、街燈拍照。
樹木和初亮的街燈對話, 有點像許多中國農村的孩子第一次看到高大的、皮膚發亮的白人,看到的時候圍繞著他吱吱喳喳地說話,好奇,友善,沒禮貌。
街燈和月亮對話,像在與小學同學通長途點話。有點共同特點,有點像,也有很多不像。
屋子和月亮對話,屋子回頭,像在說,哎喲,原來你還沒走嗎?
博爾赫斯有一首叫做 《庭院》 的詩,裏面有這樣的句子:
庭院,天空的河。
庭院是斜坡
天空流入屋舍的通道。
寧靜
永恒在星星交錯之處等待。
活在這友善的幽微中真好,
在門廊,葡萄藤架和蓄水池之間。
黃昏走路,看著天色變暗,拍過照,就明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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